徐青青就是看邵扬不顺眼。

哪怕邵扬出现在医院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情——

婶子生了堂妹,他过来探望很正常。

可若是昨晚来,徐青青想,自己的抵触或者说对邵扬的嫌恶大概就没那么多。

时机很重要。

偏生,他昨晚没来。

邵家那么多人,昨晚来的只有韩秀兰。

理智说这很正常,来那么多人有什么用,也不能帮姑姑生孩子。

但这并不妨碍徐青青讨厌他们。

来探望是情分。

如果连这点情分都没有,过去十多年同一屋檐下生活又算什么?

不高兴的不止徐青青,韩秀兰也挺不高兴的。

黄春凤青年丧夫,家里人都让着她。

可你一把岁数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做事?

二嫂生孩子,二哥不在家,又是十分危险。

你当大嫂的过来看看不是应该的吧?

再怎么说过去十多年,二嫂也没开罪过你啊。

就算徐青青跟邵扬之间不欢而散,那不也是你乐见其成的吗?

是,青青这段时间好几次下邵扬的脸。

可那不是应该的吗?

总不能说,你家做事不地道,让徐青青连怨都不能怨吧?

孩子们的事情一码归一码。

可大人们不能这么糊涂啊。

可偏偏,黄春凤就干出了这事。

让韩秀兰肚子里窝着火,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看见徐青青和秦烈来了,这才露出笑意,“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昨晚守到大半夜,回去睡好了没?”

“好着呢。秦烈刚做了早饭,三婶你也吃点,守了一夜辛苦了。”

徐长缨的早饭是鸡蛋羹,给韩秀兰做的是西红柿鸡蛋面。

韩秀兰瞧着那面条卖相不错,看秦烈的眼神都含着笑。

“不错吧,秦烈的手艺可好了,三婶你快去吃饭。”

“那行,你照顾着你姑,别惹她生气。”韩秀兰昨晚半睡半醒的,的确没怎么休息好。

提心吊胆了大半天,这会儿也真饿了。

她端着饭盒去吃饭。

没有问黄春凤吃没吃早饭。

至于娘俩站在那里颇显尴尬,自找的,怪谁呢?

邵扬觉得病房里的空气令人窒息。

尤其是听到徐青青说,“秦烈的手艺可好了”。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是那么的明媚耀眼。

可她夸赞的,是别的男人。

那一瞬间,空气全都被徐青青偷走了。

他简直无法呼吸。

病房里的声音让邵扬倏地回过神来,那是拒绝声。

“不劳烦您了,我可以照顾姑姑。”

徐青青觉得黄春凤很搞笑,说要照顾姑姑吃饭。

咋了,她没手吗,还要外人帮忙。

年轻姑娘的拒绝让黄春凤脸上有些挂不住,“老二家的你别生我的气,我是觉得我一个寡妇家家的,你生孩子时过来不合适。”

徐青青听到这话有些生气,合着还是我们小心眼了?

然而她还没开口,就被姑姑抓住了手腕。

徐长缨轻轻拍了拍侄女的手背,笑着道:“大嫂多心了,你来了也没什么用。不过这话也别整天挂在嘴边,说的像是你还活在上世纪似的。”

黄春凤的脸瞬间燃烧起来。

徐长缨的提醒自然是好的,但也是在打她的脸。

新华国的百姓,还是人民教师,却说那种封建迷信的话,不觉得像个笑话吗?

徐长缨其实并不生气。

她这位大嫂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稀奇。

只不过老三家的,还有自家那孩子都很生气。

她总要为她们出口气才是。

看着神色尴尬的母亲,邵扬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然而这事的确是他们理亏。

昨晚他本打算过来,但被母亲拦下了。

早知如此,邵扬说什么都会过来的。

如今也只能狼狈的岔开话题,“爷爷听说二婶生了个小堂妹,很高兴,给孩子起了好几个名字。二婶觉得是邵棠好听,还是邵宣好听?”

徐青青皱了下眉头。

这孩子要姓徐呢,怎么就又姓邵了。

徐长缨吃了一口鸡蛋羹,笑着对秦烈说,“你怎么做的,竟然没腥气。”

一直安静的人脸上带着浅笑,“之前出任务时,跟一位厨师学了点,您吃着可口就好。”

“可口得很。”徐长缨从徐青青手里接过碗,自顾地吃了起来,觉得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都不好,这孩子随我姓,名字不用老爷子操心。”

邵扬脸上神色微微一变。

还没开口就听到徐青青雀跃的声音,“姑姑,我来给小表妹起名字好不好?”

“好啊。”徐长缨揉了揉侄女的脑袋,“那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们青青了。”

自己养大的孩子,再清楚不过了。

徐长缨挺怕的,怕青青把昨晚的事情怪罪到刚出生的女儿头上。

好在,自己多虑了。

难得孩子这么雀跃,徐长缨不介意让青青来给女儿取名字。

毕竟她的名字,就是兄长取得啊。

徐青青不假思索,“叫荣荣怎么样?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我是青青,她是荣荣。一看就是姊妹俩。”

她在姑姑手心里写下了这个荣字。

一笔一划,写到了徐长缨的心里。

“好,就叫荣荣,听你的。”

徐青青忍俊不禁,“秦烈,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也跟我姓好不好?”

年轻的姑娘说这话时神采飞扬。

仿佛真期待着自己当母亲那一天。

徐长缨的另一个顾虑打消了——

她真怕青青昨天见到自己生孩子险些出事,不打算要孩子。

倒不是非要逼着青青生孩子。

只不过兄长就这么一点血脉,若是青青不生的话,她总觉得对不起英年早逝的兄长。

尽管新国家新思想,不该有这种老套的传宗接代的思想。

可她毕竟是从旧时代过来的人,有些东西是印刻在骨子里的。

即便知道这不对,但也,改不过来。

至于孩子跟谁姓,倒不是那么要紧的事。

徐长缨所求的,不过是兄长的血脉传下去而已。

不过青青这么一问,徐长缨也想知道秦烈是什么个意思。

正在吃饭的人手微微一顿,目光和黄春凤母子一样,都落在秦烈身上。

“好啊,你生的随你不应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