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最后一个人。”
于医生捏紧了自己握住的扶手,儒雅的脸上出现扭曲的恨意。
“我不能让林老爷得逞,这样的人是不配完成心愿,他也不该得到美满。”
说到美满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快意的笑容,像是提起预想到林老爷脸上的表情,他竟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我很期待,那一天。”
具体是什么他没有说,他只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陷入了沉默的悲伤中。
顾辞等他自己反应,她自己则是扭头看向了那具白骨。
和之前她看见的有些不一样,之前的白骨身上嫁衣是脏污的,是灰暗的,但是现在的这具白骨上穿着的是一套温婉的粉蓝色汉服。
也许是受到了于医生一路上话语的荼毒,顾辞觉得那骨架忽然有了小幅度的动作。
她就那样坐在那里,但是顾辞却觉得那里真的有一位巧笑倩兮的女子正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和自己真正刻意装出来的温柔不同,她的温柔真的就像是月光洒下来,清冷而柔和,让人感受到宁静。
但是下一眼,顾辞还是只能看见那副骨架。
于医生在这个空间里很不适应,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像是心悸犯了,脸上也因为痛苦也出现了很多的汗。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顾辞:“今天是个很圆满日子,大师,你不该为我感到高兴吗?”
顾辞配合鼓起掌,就看见于医生扭过头,更加避开自己身后的尸骨。
“你就在这里待着。”
于医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细心的将自己的衣角拉平,神色郑重的像是要去赴一场宴会。
他说着便离开房间,出去之后重新将门外的大门锁上。
顾辞会听话吗?
这可能吗?
顾辞很自然的拿出一个新的轮椅坐上去,至于开锁什么的,这都是牵丝引的基础操作。
今夜的林府很不安生,至少对于玩家和林家人来说是这样。
新的轮椅确实好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之前坐着的那个轮椅顺手。
原本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到其他地方的路程,此刻就像是变长了一样,走了半天再没有看见其他的建筑物。
于医生也有魔法?
顾辞看着转弯后又出现一截熟悉的道路,有些好奇。
不过在这里,她并没有感受到有道具,或者诡异的气息。
难道是自己走错了?
顾辞难得的怀疑自己。
出后院不过左右两边罢了,她总不至于连左右都不分。
顾辞看着熟悉的场景先往后退,不过与前进相反的是,她退了没有多久就看见了自己原本出发的那个院门口。
透过没关上的大门,顾辞还能看见里面泛着暖意的灯光。
在寂静的夜晚,配着些许吵闹的虫鸣,那灯光就像是在刻意的引导她,暗示她走不出一样。
确实显得有几分诡异。
这是于医生做的?
顾辞偏了偏头,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轮椅。
轮椅的触感很真实,手上的木质感也很真实。
像是发现了什么,顾辞低下了头,曲起手指轻轻的敲了敲。
“咚咚。”
轮椅发出了沉闷的木质响声。
木头的~
顾辞又敲了敲自己身后的椅背,沉闷的木质声让顾辞了然。
来到了游戏世界不同的副本,会将不符合现在的时代的东西进行同化,隐藏或者是改变外形,但是最终的材质是不会改变的。
她拿出来的轮椅小巧,不管怎么看都不会是木头做的,但她刚刚敲击扶手椅背的时候,能够清楚的听到那声音。
现代轮椅发出的声音是清脆的,绝不可能是这么沉闷的木质声音。
她目前能够接触到的,也只有刚才那个房间的木椅了。
她没能走出来?
她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顾辞有些诧异自己竟然会这么悄无声息的中招。
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顾辞眼前那灯光忽然变得有些模糊,一阵头晕眼花之中,顾辞眼前的景象在缓慢的改变
原本离自己至少三四十米,被隐藏了一半的光源此刻就在她的旁边。
顾辞抬头,旁边那具属于林大小姐的尸骨仍然端坐在旁边的木椅上。
放置在桌上的那盏灯光因为门没有完全关拢,那灯光被风吹的有些摇晃。
以为刚才已经离开了这座小院,事实上,顾辞连椅子都没有挪动半分。
好逼真的感受。
顾辞惊叹。
刚才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无比真实的梦。她甚至都没有怀疑,。
这场梦在悄无声息的时候,将她也骗了进去。
于医生是怎么做的?
顾辞觉得很神奇。
他这么放心的将自己放在这里,也是因为笃定自己离不开这座小院子吗?
顾辞左右查看了一下这间没有来得及打扫的房间,在这间尘封对面的房间里,她的鼻尖全是尘土和灯油燃烧的味道。
但是细细感受下来,里面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香气,这香气淡的就像是顾辞自己身上溢出来的。
这灯油味道大又刺鼻,所以顾辞此没能第一时间闻到,在灯油掩盖下的,类似于花香的味道。
那香味极淡,但等风一吹就吹散闻不见。
房间里没有燃香的香炉,甚至连香囊都不见半个,唯一能找到香味来源的,便是那具尸骨上穿着的粉蓝色衣裳。
这次应当不再是自己的幻觉。
顾辞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腿。
很好,一如既往的没有知觉。
顾辞这次拿出轮椅很认真的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幻觉才坐上去。
这次她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呼吸间确定那香味正是从那套衣裳上面传出来的。
这香味很是清甜,不仔细闻很容易忽略,顾辞凑上前浅浅的嗅了一下,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昏沉。
好东西呀!
顾辞的眼睛亮了亮。
是迷香吗?
顾辞不确定。
不过眼前除了那股香味以外,还有一股放久发霉的骨质味道。
顾辞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这种味道,但是总的来说就是很刺鼻。
但是之前利用牵丝引打开大门,不是她的幻想,原本关上的门已经在牵丝引的作用下露出缝隙。
顾辞侧头望了望,瞥见了冒出青色烟雾的油灯。
她拿开灯罩,盯着那带着颗粒感的灯芯,感受着燃烧灯芯发出的奇异药香,顾辞思考了两秒后又将灯罩缓慢盖上。
不知道要出门要随手关灯吗?
这风虽然小,但是万一有什么蛇鼠虫蚁爬上桌子,将油灯打翻了呢。
这次出门前,顾辞好心的将那桌上的油灯吹灭。
她可真是一个好人呐。
但是等到出了院门之后,顾辞才感受整个林府,并没有刚才自己所感受到的那般安静,相反,还很嘈杂。
这些声音完全分辨不出是从哪里传来的,因为隔着远,所以传到这里的时候就只有稀稀疏疏的一群杂音。
虽然能够听见府上有人,但是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整个林府如今也变得跟市井一样热闹的很。
不过今日林府不是没有人了吗?府上怎会如此吵闹?
顾辞有些好奇,随意寻找了一处去看。
平常人多的地方,她就统称为主院吧。
顾辞控制着轮椅缓慢靠近,她选择的是离她稍微近点的戏楼。
顾辞离得越近,越能够听到那些悲泣的哭嚎声。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其实吓一跳。
隔得近了,才发现那戏院的里什么声音都有。
敲锣的,打鼓的,唱戏的,哭泣的,总之没有想不到,没有听不到。
林府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乱的能炖一大锅八宝粥。
顾辞向前走着,明明越接近声音的来源,却越觉得荒唐诡异。
声音是清晰了,但是顾辞却一个都人都不见,就好像那些声音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顾辞向前走,正好来到了戏楼,不同于下午没有灯的戏楼,此时的戏楼灯火通明,里面的声音嘈杂而又清晰,就像里面现在有许多人聚在一起开大会。
门口挡风的布帘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来,隔绝了外面看向里面的视线。
顾辞撩开布帘,青色的灯笼沿着戏楼里挂了一圈,衬的戏楼里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纸人如同她下午来时一样,以各种姿态在自己本来的位置,桌子上出现了不少茶水瓜果,但是这些瓜果都不新鲜,已经招引了无数蚊虫在它们身边飞舞。
原本热闹非凡的戏楼在顾辞掀开布帘那一瞬间就寂静了下来,只剩下一声声带着节奏的鼓声。
顾辞能够感觉到,那些纸人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不过顾辞没有进去,而是在入口处远远的观望,戏台。
戏台上很热闹,在戏台上有三五个戴着诡异大头面具,腰系小鼓,手拿棒槌的人。
他们以一种滑稽又诡异的姿势敲着鼓,在戏台上的他们动作统一,步伐整齐。
当见到有人进来,他们全部都诡异的停住,下一秒,他们头一歪,纷纷看向闯入这里的不速之客。
刹那间,连唯一的鼓声也消失。
整个戏楼安静的可怕。
不过好在这样诡异的场景没有存在多久,戏台上的人轻轻迈起了小碎步,他们好像很高兴这里来了一个新的看客。
随着最前面一个人重重的敲击一下鼓面,他们立刻开始摇晃起那些带着笑容,腮边一坨红的大头面具,随着最前面一个人的鼓点开始改变队形。
鼓声震人,他们变换队形的速度很快,随着队形的变化,最前面的人更加激情的敲打着那个咚咚作响的小鼓。
他们的姿势之所以诡异,是因为他们不管是在敲击鼓面,还是移动的时候都是弯着腰驼着背的。
而且他们抬手的动作,跨步的动作,甚至是变为一条“千足虫”的时候,动作都出奇的统一。
诡异的舞蹈,开始杂乱的鼓点,以及他们渗人的眼神都在昭示着这里的不一样。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Npc刷新点吗?
顾辞不明白,她没有在戏楼这里找到什么线索,但是很多的变故都有戏楼。
这不得不让顾辞怀疑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为首的那个人猛然举起手,其他人看见他的动作立刻停住自己的动作。
只见他走着一种奇异的步伐,将那小鼓敲的咚咚作响,随着一声重击,其余人从戏台上一跃而下,以一种滑稽的方式围绕着戏台舞蹈。
戏台上的窟窿并没有补好,他们在窟窿的旁边放置了道具,虽然突兀,但是也还看得过去。
鼓声咚咚作响,舞蹈仍是在继续。
鼓声急促,仿佛牵动着人的呼吸。
随着一声一声重重的鼓声落下,那些头戴大头面具的人也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最后一声鼓声落下的时候,他们就像被操纵的傀儡一般,将头垂下。
这并不是结束。
鼓声的落下,换来的是刺耳的笛声。
那笛声听着就像是猫抓玻璃一样,刺的顾辞有些不舒服。
突兀刺耳的声音猛的响起,那些头戴大头面具的人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一瞬间站直,很秩序的从两边撤退。
戏台上,两根柱子后面,那纸糊的小纸人儿也诡异的倒了出来,对着顾辞微笑。
随着刺啦啦的笛声展开,戏台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位婀娜的身影。
她并不如前几天那般,背对着顾辞遮遮掩掩,而是大方的面对着戏台的正中央,但是和前几天的服装不一样。
今日在顾辞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身穿戏服,而是穿着一身破旧的,肮脏的,带着泥土的嫁衣。
能明显看出来已经脱丝,甚至连流苏也断裂的盖头半掩在她的头上,露出半个苍白却带着腐烂血肉的下巴。
她开口,但是却没有唱词
她唱的不再是那清晰的词句,而是一首哼着让人听不清楚的吟唱声。
那为她配乐的笛声发出更加尖锐的鸣叫,将那轻柔的哼声全部掩盖。
顾辞的耳朵全都是这刺耳的笛声,她只能看见戏台上的人轻轻挽着手花的动作。
顾辞想上前看得更清楚些,但是戏台上的人就像是知道她的动作一般,她一个转身,一条白布从地上飞快抖动起来横在顾辞面前,禁止她再向前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