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五更天。
天还未亮。
鸡鸣报晓后。
就要开始上早朝了。
一个时辰左右的早朝,朝臣就吵了大半个时辰。
吵翻了天,竟然只是为了个女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那陆家三姑娘竟然与姜大人和离了。
文臣们就是很会抠字眼。
多半认为和离了,那就不属于外嫁女了。
没有陆氏全族抄家流放,她这个陆家女还能置身事外,安于一隅的道理。
应贬为奴籍,与其父同罪论处。
应贬为官奴,没收私产。
应贬为乐人,充入教坊司。
应逐出京城,发配流放。
……
武将一听,就不乐意了。
这都时过境迁那么久了。
怎的就不能放过一个女子呢。
他们一直都坚信陆将军不会贪污军饷,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曾经救不了陆将军家眷,如今若还连陆将军唯一的闺女都救不下来。
那他们就枉为人了。
朝堂上瞬间分为了三拨。
一拨让皇上处置了罪臣之女,不可姑息,不可有漏网之鱼。
一拨替陆家女求情,请皇帝怜悯,给她一条生路。
一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煊帝揉了揉太阳穴,头疼。
这群老东西是读书读迂腐了,国家大事不上心,倒是死揪着一女子不放。
到底是与这女子有多少深仇大恨?
不过他还真不知要拿这陆家女咋办了。
要真把这陆三娘子给处置了,那陆家父子还不得找他拼命。
听说陆淮安可是非常宝贝他这个女儿的。
当眼珠似的疼着宠着。
连女儿嫁人,都要找处离家近的宅子作为陪嫁,几乎就是供养着女婿一家子了。
这陆青瑶他不能动,别人就更动不得了。
只要陆家家眷留在京城一日,就不怕他陆淮安会有什么异心。
算着日子,也该快到京城了吧。
煊帝目光不善的瞅着姜云泽。
瞅着这个罪魁祸首。
这小子,早不和离晚不和离,偏在这风口浪尖上和离。
怕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而且最让人看得恼火的是,这家伙往齐尚书身旁一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有些欠收拾。
还有那些叫得最凶的朝臣,怎么瞧着都是齐尚书的门生。
混账东西,竟将朝堂当成他徇私报复的地方了。
想到这,煊帝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
给了内侍一个眼神。
内侍公公很快心领神会,将这些人给记了下来。
姜云泽原是垂直头的,但总感觉如芒刺在背。
似有很多道目光盯着他。
看得他头皮发麻。
一抬眸,就对上了皇上凌厉的目光。
面色也相当难看。
他心中一凛。
糟了,这陆青瑶不会将他给连累了吧?
可他们都已经和离了。
然后就听到皇上点了他,“姜云泽,陆三娘曾是你的发妻,不如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置才是。”
“皇上,这……”
姜云泽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出列,对着煊帝跪拜了下去。
空气瞬间都凝滞了。
煊帝看着他,所有的朝臣都看着他。
眼神意味不明,窃窃私语。
直到皇上问他,“你脸怎么了?”
姜云泽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像是被猫抓过的脸,有些羞赧。
原本扬起的脸又垂了下去。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女子更甚。
他怎么都没想到,往日温婉娴静的桃妹会那般泼辣,跟个泼妇似的。
他告假了几日养病,疤痕依旧还未完全褪去。
就连身上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这会儿,就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煊帝此刻心中唏嘘不已,心想陆家三娘果然彪悍。
不愧是将门虎女。
看向跪扑在地上的人,“继续说,该如何处置?”
姜云泽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皇上,微臣的前妻陆氏因为嫉妒臣纳妾,这才闹着同微臣和离的,虽然她离了姜家,但与臣膝下还育有三子,还请皇上看在孩儿们都还年幼的份上,勿要赶她出京城。”
说到这里,煊帝和朝臣们都信了。
眼见为实。
都以为陆三娘子善妒,是个悍妇,这才逼得姜云泽与她和离的。
毕竟出生将门,彪悍些也说得通。
瞧这姜大人如今还肯为她求情,倒是个重情义的。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朝臣都沉默了。
“皇上,若实在要开罪于她,可否就让她入姜家为妾为婢?这样也免了他们母子分离之苦。”姜云泽说道。
他不介意以这种方式收留陆青瑶。
就是莫名的想看她追悔莫及的样子,看她低下高贵的头颅对他卑躬屈膝。
但陆青瑶曾是他发妻,姜家主母。
将她贬为官奴,送到教坊司。
那是万万不可的。
若是那般,他的脸,姜家的脸,都会被人丢到地上践踏,他也会沦为同僚的笑柄。
但凡有同僚去过教坊司,都要同他说上一嘴,我见到你前妻了,怎么怎么的……
或者是你前妻在我家为奴为婢。
他不敢想象。
那将会是他的噩梦。
况且宴儿有这样的母亲,将来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继续留在姜家,即便以妾室的身份留下,对两孩子的仕途影响也不大。
想必就连她自己也无话可说。
说不得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姜云泽以为这是最妙的法子,皇上应该会同意的,多少都会顾及他的颜面。
然而,皇帝就是很想抽他。
不止皇帝,景王和颜焕都想揍死他。
虽然有贬罪臣家眷为官奴,充做官员妾室的先列,但贬妻为妾,让昔日的发妻给他姜云泽为奴为婢。
亏他想得出来。
看来是脸上的猫痕挠狠了,对陆青瑶怀恨在心呢。
景王开口戏谑道:“姜大人还真是风流多情,这刚纳了新人入府,和离了还舍不下旧妻,坐享齐人之福,也不怕你那平妻打翻醋坛子,继续找人诋毁你前妻。”
诋毁他前妻?
听得景王所言,众人忽而恍然大悟。
想起了姜云泽府中还有一位平妻,乃是齐尚书的千金。
难怪了,这针对陆家女的流言蜚语,似乎有迹可循了
煊帝和朝臣目光都落到了这对翁婿身上。
齐尚书面色如常,稳如泰山,捕风捉影的事,他何必自乱阵脚。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完全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反倒是姜云泽,到底年轻。
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姜云泽自认与景王无怨无仇,可这位爷却似乎有意刁难他。
他有些想不通。
不过他很快又觉得,或许是这位爷太闲了,故意拿他寻开心呢。
“皇上,微臣有事禀报。”
就在此时,突的有人站了出来,是户部尚书崔茂。
崔茂乃已告老还乡崔老太傅的第二子。
崔家人在文臣心目中地位举足轻重,他一开口,原本在小声聒聒的朝臣都闭了嘴。
“说。”煊帝摆手。
“微臣认为这陆三娘子不该处置,她前日里向户部捐赠了二十万石粟米作为军粮,这几日还让人在城中施粥,此等善举,本该是褒奖的,若还要处置她,岂不是会让人寒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