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萧琢华都会给她剪指甲,他似乎是找到了乐趣,颇有点恋足癖的嗜好,景雅有时就泼他冷水,她说:“万一你不在我身边该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自己剪了,我不是爱啃手指甲吗,我给你买全套的指甲钳,不然长了走路不舒服。”
“可我都是这么过的。”
景雅这时候就会想到,她和萧琢华之间,到底缺了什么呢?她独自一人走过了四季,为了赶路无暇顾忌风景,而现在有人跟你说,嗨,慢点走,我想和你说说话,这种感觉始终是不一样的。
萧琢华就是那个带她看风景的人,他长得高大,漂亮,成熟稳重,几乎一个男人身上所有的优点他都有。生气的时候不爱说话,不会对她发脾气,就是眼神低垂,嘴唇往下抿,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不开心,问他他又说没事,让她自己猜。
她觉得,猜就猜吧,反正也不是哄不起,就当是哄个小孩了。萧琢华很好哄的,说句好话、亲他一下、抱抱他,他就开心了,像抓到鱼的猫,然后就把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还身上,开始诉说她的罪行。
景雅每次听着就忍不住笑话他,说他就和小时候一样就喜欢告状,萧琢华就不服气,说:“我告什么状?我只是跟你陈述下事情经过,我无理取闹了吗?”
景雅就说:“那倒没有,也不知道谁把不开心三个字写在脸上的,你助理跟你汇报工作估计也是顺着墙根走吧?”
萧琢华反而笑了,他反驳说:“你见过我上班的样子?还是觉得我在公司没威信?”
“威信是真的,我听你们方总说过,说你在公司从来就没笑过,问我怎么受得了你。”
萧琢华有些不信,问:“她?你们私下还联系过?除了这个还说什么了?”
“你猜?”景雅就跟他打哑谜。
萧琢华莫名觉得好笑,他紧张什么呢?方苑秋是个大气明事理的合作伙伴,无论是大学同学还是生意伙伴,两人从来没红脸过。
她知道自己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关于方苑秋,萧琢华想起她们第一次在大学相遇时,她问陈潇的事情来,言语之间好似有点不舍,问他怎么样了,如今在哪上大学等等。
萧琢华试探性问道:“你们之前是很好的朋友?毕业后就没见过?”
方苑秋是这么说的:“陈潇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的心里始终装着一轮太阳,每个角落都被他照的亮堂堂的。而且他唱歌很好听,你应该听过吧?在高中那段枯燥乏味的日子里,能得到他一点光照,我其实挺开心的。”
这是萧琢华第一次听她正面谈起陈潇来,正如他名字中蕴含着的潇洒之意。他高二暑假走的那年,还特地给他转了几万块钱,让他照顾景雅——他是知道陈潇会打架的,有他在,景雅至少不会受到欺负。
他妈妈去世后,旅行之前就跟他说过,他的目标是要走遍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去感受这世界上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末尾,也罕见的提到了方苑秋,他说:“也不晓得她现在咋样了,她还是以前的样子嘛?”
萧琢华就说:“跟以前一样,你要不要见见她?”
陈潇沉默了几秒,摸摸下巴,说:“那就要得嘛,说明没吃啥子苦,这样才好......”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随即又熄灭,拍拍萧琢华的肩膀,说:“帮我跟朱姝垚说声对不起,你晓得我这人当面说怕她们不信,她是一个单纯的女娃,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胆子小着嘞!明明比景雅大半岁,胆子比她小多了,一有啥子事就晓得苦,话都不晓得说咯!”
萧琢华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了,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我们都在健在,未来还会更好。你自己在外面多注意安全,不要一个人走夜里,提高警惕性,一路平安。”
陈潇听着很开心,说:“我是不是比之前白了点儿?没有那么黑了吧?”
萧琢华摇头:“白了很多,和以前一样帅。”
“哟,”陈潇甩甩头发,“很少听见你夸人嘞!怎么是看我要走了你心里舍不得?”
萧琢华哼了一声,“要不要见见方苑秋?”
陈潇立马说:“哎哟不要了,我马上就得坐车,好多年不见面都不晓得说啥子,你替我问好,我这个人嘛,也没啥子遗憾的。”
萧琢华问:“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陈潇:“嗨,我一个人耽误人家干啥子,我也不想那么早结婚,在我妈生病前我们就分手了。你别骂我哈,我是真怕她吃苦,我没车没房没家人,生了孩子都不晓得让哪个带。还不如早点分手,分手费我都给了好多嘞!”
这个萧琢华倒是不担心,而是说:“你走到哪,就给我们拍个视频,让我们也看看。我景雅一直想去国外,她看了肯定高兴。”
陈潇啧了几声,问:“那你为啥子不带她出去耍?你咋个想得嘛?怕碰到哪个?还是觉得不放心?”
萧琢华把夏御瓷的事情简单说了,陈潇听了之后咋舌,摇头道:“那还是待在国内吧,你放心,就冲你资助我这么多钱,我也得拍视频。幺妹儿是个好娃儿,就是瘦了点,你得让她多吃肉,少想点事情,开心最重要嘛!”
萧琢华:“那你为什么不当面对她说?”
陈潇:“因为我觉得哈,你是那个可以给她带来快乐的人,高中时是我在逗她笑,现在轮到你了哦!”
萧琢华一愣,郑重地点头,“你放心,我会的。”
陈潇也点头,转过身跟着景雅插科打诨去了。
萧琢华凝视着他的背影,他一个人倒逆着光线,背脊挺直,脸上依然是常见的笑容。他宛如一棵挺拔的树木,恰似高中校门口那一排排香樟树,无论春夏秋冬,始终傲然挺立。
方苑秋知道陈潇的事情后,有点遗憾没见到他,上次她叫萧琢华送了份礼过去,人却在国外出差。
不久之后,萧琢华把他在西藏拍的视频发给她看,说:“他让我替你问好,这是他爬过的雪山,去了布达拉宫,去了冈仁波齐转山为我么祈祷。他还问,你是不是之前的样子,我说对,他说好啊,是就好。”
方苑秋认真看着视频中的男子,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比之前白了点,眉宇间还是有股少年气。
嗨,他本来也不老嘛!还是个少年。
“真好,他身上有钱吗?他妈妈去世后,还有其他亲人吗?”
“说来也奇怪。”萧琢华继续道:“她妈妈托梦给我们的时候,是和他的继父,也就是他叔叔,两个人一起出现的。他的爸爸......倒是没见到。”
“然后呢?”
“然后他们两个叫我们多照顾他,说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他是个爱热闹的人。我想他妈妈这么说......应该也知道她走后陈潇是不会跟他亲生爸爸那边的人联系的。”
视频中传出阵阵风声,有人在呼喊着什么,方苑秋笑笑,把手机还给他。
“挺好的,他一个人,祝他自由。”
“会的,他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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